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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的经历带给张艺谋的并不都是成功的喜悦

2022-09-03 23:55

张艺谋是中国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拍出许多部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代表作有《红高粱》、《秋菊打官司》、《一个也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叫好又叫作的院线大片。

不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张导驾驭大型文艺演出的实力,看过2008北京奥运会和2022北京冬奥会的开闭幕式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大场面还得看张艺谋。

不过奥运会的经历带给张艺谋的并不都是成功的喜悦,也有需要用一生去平复的悔恨。

 

2008年8月8日,北京鸟巢体育场,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式现场,正在上演名为《丝路》的文艺表演。

舞台中央被灯光打成金黄色,象征丝绸之路上的沙漠,数百名身着绿衫的舞蹈演员托举着一块“电子薄纸”缓缓移动,一位衣着华丽的女性舞者在纸上翩翩起舞,让人们瞬间穿越千年,脑海中浮现出大唐盛世的辉煌。

舞者的动作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引得台下传来阵阵惊呼和掌声,当电子薄纸接近另一块缓缓移动的平台时,只见她轻轻一跃,整个人就像敦煌壁画中飞天的神女一般腾空而起,然后稳稳落下,现场的气氛瞬间到达高潮。

 

能够在奥运开幕式现场表演独舞,这是每个舞者梦寐以求的高光时刻,而让大多数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技艺超群的舞者原来只是个替补,而原本的“真身”此刻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电视机默默垂泪。

“刘岩,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刘岩,醒醒,你别吓我们。”

“可能摔到脊椎了,你们都别动她,快叫救护车!”

刘岩看着奥运会开幕式上顶替她的舞者,脑海中一阵剧烈的撕扯感袭来,感觉一切都不真实,现在站在鸟巢中央翩翩起舞的明明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1982年,呼和浩特的一个小康之家里,五官精致的小刘岩出生了。

从很小的时候,刘岩就表现出对舞蹈的热爱,父母觉得女孩子学习舞蹈不但是一门技艺,也能让体态更加匀称,气质更加高雅,所以一直全力支持,给刘岩提供最好的学舞条件。

不过跳过舞的人都知道,这一行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不但要节制饮食控制体重,还要日复一日地拉筋、伸展,不停地进行魔鬼训练。

对于发育期的少女来说,只有非常自律的人才能从众多小学员中脱颖而出,如果想靠舞蹈这行吃饭,那更得是百里挑一的练舞奇才。

 

刘岩,人如其名,性格如岩石一般坚毅,她早早就把舞蹈当做毕生要坚持的事业,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

由于外形出众,舞蹈技巧灵动,高中毕业后,刘岩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舞蹈学院录取。

上大学后,刘岩斩获了多个成人组舞蹈大赛的奖牌。2001年,年仅19岁的刘岩就凭借出色的发挥取得“荷花杯”舞蹈大赛银奖;2004年,22岁的刘岩以极富古典美的一曲《胭脂扣》,夺得第六届全国舞蹈大赛的桂冠;

次年,刘岩第二次参加“荷花杯”全国舞蹈大赛,这次带着她精心打磨的舞蹈作品《橘子红了》参赛,一出场就引得满堂喝彩,不出意料地拿下金奖,弥补了上一次参赛的遗憾;

2007年,刘岩代表中国参加在深圳举行的首届亚洲青年艺术节,这次表演完全是对其他选手的降维打击,如探囊取物般又添一金。

 

连年在各种大型舞蹈比赛中摘金夺银,还频繁在法国、意大利、俄罗斯等地巡演,曝光度和知名度都迅速攀升,这才引起了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导演组的关注。

就连一贯以挑剔著称的张艺谋看到刘岩的舞蹈后也被瞬间征服,当即拍板要为她量身打造一个独舞节目,既能展现中国悠久的历史,又能彰显“刘一腿”技惊四座的舞技。

当然了,刘岩能够在众多优秀青年舞者中脱颖而出,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大力引荐。郎昆,中央电视台综艺频道总监,也是一位著名的导演。

当时两人正在谈婚论嫁,郎昆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友提供进步的天梯,他的介入虽然只是次要条件,好歹也算是刘岩的加分项之一。

 

刘岩接到奥运导演组的电话后,连续几晚都兴奋地无法入眠,奥运会是全人类的节日,能够在奥运式的开场秀上表演,女孩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每次彩排,刘岩都会早早来到现场,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舞蹈动作,熟记舞台位置,希望可以尽早熟悉演出场馆,不让导演组特别是张艺谋失望。

2008年7月27日晚,跟历次彩排一样,作为《丝路》A角演员的刘岩又在“电子薄纸”上翩然起舞。

这时距离真枪实弹的演出仅剩12天时间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彩排的规格也已经达到了实际表演的水准,刘岩自然多了几分紧张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8点25分,根据舞蹈设计,刘岩要从“电子薄纸”上飞到另一个由汽车牵引的平台,然而就是这已经演练多次的轻松一跃,却让刘岩抱憾终身,她左脚的步子迈的比往常小了一些,右脚还没来得及上去,另一个平台的牵引车已经提前开动了。

刘岩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她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惊呼,从3米高的平台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周围的演员们发现情况不妙想上前去接,奈何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岩重重跌落,之后便一动不动了,这才有了前文的惊魂一刻。

救护人员赶来后,在导演组的陪同下,刘岩被抬上担架,火速转运到解放军306医院抢救。

 

张艺谋导演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发蒙,直到刘岩被鸣笛的救护车拉走,他才如梦初醒,很想立刻去医院看刘岩的伤势。

只是现场彩排还要继续,作为总导演的他只能以大局为重选择留下,与此同时,他叮嘱导演组陪同人员要全程陪着刘岩,出现任何情况务必第一时间让自己知道。

解放军306医院在骨科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接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组建了专家组对刘岩的伤势进行了综合研判。

专家组通过检查发现,刘岩这一摔造成了严重的脊髓损伤,很有可能形成高位截瘫,即便手术成功,想再穿上舞鞋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人们只能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奇迹发生,张艺谋的电话多次打来询问情况,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希望听到的回答。

 

手术室的门推开了,面对一拥而上的家属和朋友,主刀大夫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手术还算成功,但她毕竟是胸11椎骨折导致全脊髓拉伤,以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的意志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不过可以肯定的说,她这辈子跳不了舞了。”

张艺谋听到手术结果后,痛心疾首,虽说刘岩的受伤跟他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作为总导演还是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一个年仅26岁的优秀青年舞者,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女孩,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失误,所有的美好毁于一旦。

由于内心强烈的愧疚感,让张艺谋不敢在第一时间走进病房探望刘岩,况且奥运会开幕式的正式演出近在咫尺,他也的确分身乏术。

但张还是通过电话对刘岩和她的父母表达了歉意,并表示无论刘岩今后有任何需要,都会尽其所能为她提供帮助。

 

术后清醒过来的刘岩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只能天天躺在床上以泪洗面,并不时大喊大叫,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看到奥运会开幕式另一个舞者取代自己的时候,刘岩更是痛苦难耐,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父母苦劝无果,只能向张艺谋求助,张艺谋二话不说,迅速赶到医院,来到刘岩的病床前。张双目垂泪,握起刘岩冰凉的手,望着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

低声说:“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和你的父母,我来晚了。但我希望你记住,只要生命还在,一切都有可能,你一定要为了爱你的人坚强下去,听懂了吗?”

张艺谋是刘岩的领导,更是偶像,这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在她如死水一般的内心又激起了一圈涟漪。据刘岩后来回忆说: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场属于我自己的奥林匹克开始了。”

 

对于脊椎损伤的病人来说,三分治七分养,没过多久刘岩就坐着轮椅出院回家了。对于自小要强自律的刘岩来说,即使下半身不能动弹她也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不但天天都要进行枯燥艰苦的复健,还依然保持以往健康的生活饮食习惯,身材容貌都跟受伤前如出一辙。

2009年3月23日,华鼎之夜颁奖礼在北京千禧大酒店举行,刘岩受邀来到现场,并毫无争议地获得了华鼎中国舞蹈最佳表现女演员奖,颁奖嘉宾是张艺谋和宋祖英。

活动现场,张艺谋称刘岩是“北京奥运的英雄”,不惜溢美之词对刘岩进行了一番夸赞。

张导素来以挑剔严厉著称,极少当面夸人,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一方面也是希望借助自己的影响力为刘岩今后的发展提供助力。

谁知刘岩回忆自己这段经历时,却只是风淡云轻地说:

“我慢慢用一砖一瓦重塑一个更好的自己,坦然面对自己,不依赖别人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2年艰苦的复健,刘岩依然没有办法从轮椅上站起,她自己也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刘岩依然无法割舍自己的舞蹈情怀,决定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自己的“舞蹈梦”。

2010年,刘岩成为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博士生,开始系统学习研究古典舞中的手部动作,并在学院开设了一门她自创的课程《中国古典舞手部动作与印度舞手部动作比较研究》。

刘岩将教学中的心得总结归纳后,又设计出一门“艺术与青年公益”课程,在大学进行公益巡讲。

 

同年,刘岩还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基金——“刘岩文艺专项基金”。基金主要用来普及贫困地区小学艺术基础教育工作,帮助有艺术特长的贫困儿童实现舞蹈梦想,完成人生的华丽蜕变。

2014年,刘岩结合自己的研究成果,又出了一本研究古典手舞的书。书中刘岩试图通过确立中国古典舞三个流派中的基本样式性质的手形,并以此来剖析中国古典舞手舞的一般性规律,同时探索中国古典舞的品格和审美文化价值。

2019年,刘岩博士后工作期满出站后,开始研究手语、手印、京剧手部动作三大“手舞”领域,并以此为基础,开创了另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

刘岩提出,舞蹈不但是一门艺术,也有可能成为一门医术,针对社会不同人群进行“舞蹈治疗”。

刘岩的母亲就是一位医生,看来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之中,女儿也有了救死扶伤的念头,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治愈系”女神。

 

如今的刘岩既是舞蹈家、北京舞蹈学院教授,还是“刘岩文艺专项基金”负责人、北京青联女性成长学院院长。

我们不能说她是因祸得福,只能承认优秀的人就像金子,无论被埋没得多深,都一定会破土而出,熠熠发光。

而今不惑之年的刘岩还是那样的美丽、自信,依然还在公益路上不停奔跑,她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守护有舞蹈梦的孩子们,让自己曾经的一个梦想不断裂变,变成百个、千个、万个……

 

2021年12月,刘岩自编自演的舞蹈《蓝色裙摆》登上了国家大剧院的舞台,尽管是疫情期间,全场还是座无虚席,观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刘岩在表演后动情地说:

“感谢大家的到来,我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但我有舞蹈和公益两条新腿,而这架轮椅,就是我的舞鞋,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乐、更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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