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炳顺像落了灰,走出病房时,白发随步履颤着。
因患有精神分裂症,他在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住院27年,发小以为他已经死了;三弟杨茂清是他唯一的监护人,但在2017年前将他的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全部带走,再未出现;他想出院找弟弟,但不知道他们在哪。
面对这一监护人失位难题,3月2日,杨炳顺所属的居委会向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担任其监护人,徐汇区人民检察院对此发出支持起诉书。
审理中,法院向杨茂清发出书面通知,要求他限期向法院提出监护人申请,但他并未履行。3月20日,法院作出一审民事判决,指定居委会为杨炳顺监护人,杨茂清仍未到庭。
提及家人,杨炳顺的话少而重复。“蛮好的。”他出神地说,但如果直视他,他会像个犯错的小孩紧忙将眼神躲开。6月24日,他同往常一样在康复训练中消磨时间,佝偻的身板靠在桌上,给插画涂色,或者画一团杂乱的线。
杨炳顺所在的精神病院,收治了一批长期住院的中老年病患。他们的双亲多数年事已高,而父母离世后,出于经济、精力层面的考虑,亲属不愿意或没有条件承担这些病人的监护权,加之精神病患反复无常的病情,让他们的“回家”之路更显漫长。
弟弟杨茂清向澎湃新闻表示,他也多次打算接大哥出院,但他两个哥哥和自己的儿子先后罹患精神分裂症,这个家庭时常处在失控边缘,接与不接,抉择远比想象中艰难。
“他口头上也是答应的,但一直都不来”
杨炳顺的证件和银行卡被弟弟带走后,他的主治医生琚明亮曾想帮忙追回,却觉得像是“困在一个死循环”:杨炳顺是精神障碍患者,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要想通过法律维权,就得由监护人站出来发声,可这个监护人恰好又是追讨对象。
杨炳顺老家在无锡,他的父亲曾参与抗美援朝战争,退伍后被分配到上海一家量具刃具厂做勤务工。1981年,24岁的他顶替父亲岗位时已出现被迫害妄想,之后与同事频繁吵架,有次还拿了刀;因没有按时吃药以及酗酒,他从32岁起反复进出医院,至39岁住进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时,父母都已去世,他离异了,无儿无女。
琚明亮说,最后这次住院,杨炳顺戒了酒,坚持吃药,病情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早期他病情稳定,成了医院的“三级开放病人”,可在院内自由活动,还能到医院的小卖部打点零工。每次交住院费,他都会提前去医院附近的银行取款,“每个月多少退休金、多少残疾补助,钱分别进哪张卡他都清楚。”但年岁渐长,加之腿部丹毒(一种皮肤软组织炎症)后遗症,他的行动愈加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