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的薛明,从前是专业女排运动员、北京奥运会季军队成员,也是广州亚运会冠军成员。
她是“黄金一代”的小妹妹,志在像她们一样闪耀赛场,却因伤病无缘伦敦奥运会。
现在的薛明,热衷于跨界。
她曾参加直播带货的综艺,还摇身一变,成为电竞队伍的教练。
在她看来,执教电竞选手与此前的运动生涯很相似,也需要具备体育精神。
她无惧挑战,一往无前。
改变
电话那头的薛明时不时地咳嗽,采访因此中断了好几次。本想约时长1个小时的采访,因薛明连轴转的通告而被缩短为半个小时。
她经纪公司的助理略带抱歉地说:“明姐今天已经连续工作了14个小时了。想让她多休息一会。谢谢理解。”
因为想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在忙碌的一天工作里,薛明会尽可能地少喝水。
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接受采访时的内容输出,她几乎不会出现简短的回答,采访中能体会到满满的职业精神。
没有画面的电话采访,也能够通过她音调的变化,而猜出她的表情。即便不方便回答的问题,薛明亦会解释一番,体面地让提问者不感到尴尬。
从退役前到退役后,薛明的生活状态有了明显的不同。从一个三点一线、作息规律的专业运动员,变成要赶通告的跨界名人。
伴随着身份一起改变的,还有她的性格。
薛明与昔日的重炮手王一梅是十几年的好闺蜜。她们性格截然不同,一个开朗豪爽,另一个内敛害羞。
在薛明看来,促成她们成为闺蜜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共同的运动经历,还有真诚的为人。
好友王一梅时常对薛明表达羡慕之情:“前两天我们还在聊这一点,她说她挺羡慕我的,很就就能融到新的环境里。”
在成为辽宁女排俱乐部的经理后,王一梅也需要“打开”自己,她开始学着与外界交流,希望自己也能像薛明一样,掌握与人沟通的技巧。
薛明笑着对她说,自己的沟通技巧并非与生俱来。
她拿曾经的自己举例,当初蔡斌执教北京女排时,队伍时隔多年回到联赛四强。记者采访薛明,想从这位经历过北京女排起伏的老将口中听到些许感慨,可面对镜头的薛明只能用只字片语回应。
记者“气”得抱怨:“采访你真没意思,怎么只说这么一点?”
薛明无奈回应:“那怎么办呢!”
现在的薛明已经全然不用担心与他人的交流了。
录制综艺《奋斗吧主播》,她是25人中唯一来自体育界的嘉宾,其他24位嘉宾中不乏国民认知度较高的蔡少芬、陈法蓉、黄奕、叶璇等艺人。
从娱乐圈的角度来看,客观而言,薛明是25人中“咖位”最低的一个,这也在第一次直播带货考试中得到了证实——薛明的个人综合成绩倒数第一。
看到成绩公布的那一刻,薛明双手往后一撑,身体微躺,蔡少芬见状马上拍了拍她予以安慰,她却并不介意倒数第一的身份。
“我已经很放松了。”下一秒出现在镜头里的薛明就开始疏朗而笑,还多次自嘲。
“不耻最后”,反倒凸显出她的豁达心态。
回忆起这一幕,她对新浪体育说:“在公布成绩之前,我就觉得自己会是倒数三名,但公布了之后一看,就想‘哎呀,怎么是最后一名’。”
她联想到赛场上的自己,发现之前的运动生涯也曾有过相似的感受。
“打比赛,本来觉得能赢的对手,最后却被别人赢了,会很沮丧,但转眼一想,输了能怎么办呢?继续努力呗!下次再赢回来。”
在第一次考试后的分组时,薛明与蔡少芬、陈法蓉等人一组。虽然以往和同组嘉宾几乎没有接触,但她与同组队友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在交谈“25岁时的心情”话题时,她谈及球场伤心事,不禁落泪,也感动了身边的蔡少芬。她们这一组被网友们视为气氛最融洽的一组。
如何尽快融入一个陌生的圈子,薛明颇有心得,她感谢自己此前的运动队经历。
“我从小就是生活在集体环境里,很多女生都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能很快地适应这个氛围。”
她们拉了一个微信群,在群里不断交流着。即便薛明很快被淘汰,她还是会在群里与姐妹们分享生活乐趣。
“大家不仅仅只是一起录一次节目,我们私下在线下也是有交流的。我有运动员的属性,性格直接、外向,比较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节目中的一些前辈也知道我是退役女排运动员,对我非常尊重;我也非常喜欢她们,以前没太接触过她们这一块,就想看看大家在生活中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填空
10岁开始学排球,到28岁退役,薛明从事排球项目整整跨过了18载。她的青春与排球,与队友、教练为伴。等到退役、面临就业选择时,她希望抓住青春的尾巴。
“很多女生的青春都很丰富,我认为自己的青春生活比较单一,所以我想弥补生活的缺失。”
她没有选择留在运动队做教练或去学校做体育老师,而是选择开一家花店,做一个事必躬亲的老板。
凌晨4点起床去花市进货,到店里后又要给每一束花捯饬一番;花的保鲜期短,薛明在冬天还要给每一个盆栽换水,这是一个辛苦的过程。
花店开了一年,不亏不赚,薛明最终决定关了它。关闭花店并非因为不能赚钱,而是因为她对每件事情的精益求精。
“这个领域其实我不是太懂,虽然我学过花艺技术,但如果想要把它当成我安身立命的事业,我认为自己还要更高的造诣,比如出国深造或者其他的。我体验过后,也觉得没有动力再接着经营这家花店,于是就关了。”
退役后的第一份工作无疾而终,但这一年的时间对薛明而言是她完全踏入社会的一个台阶。
离开运动队这个舒适圈,脱离了附带的后勤保障,薛明开始了解圈外的生活不易,什么都需要靠自己来做。
“申请办理营业执照,还要盯着装修,也是让我逼着自己去了解各式各样的事情,还有尝试与各式各样的人沟通。”
在眼看花店的招牌被取下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回放了很多画面。她记得这一年间,她会不定时地对花店的经营进行总结与反思。
“一个人踏入社会,面对陌生人,我肯定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有些事情错过了,也没机会去弥补。所以每到一个时间点,我都会去思考,我做得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好的就坚持,不好的就改变。”
她记得在运动队时自己就喜欢每晚躺在床上总结,比如想一些扣球的画面。
“哪个扣球感觉对了,就回忆感受一下;哪一个球扣得不好,就想一想教练说哪一个点没做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慧的运动员,并非只懂得埋头苦干。10岁时,教练去学校里选拔排球选手,她那时身材不是很高,又瘦弱,并不是教练第一个就看上的苗子。
在之后的寒假里,她成为了学动作最快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成为了“小老师”,把一些要领提炼出来,教会同学。
薛明2005年第一次进入国家队,时任国家队主教练的陈忠和素来训练要求严格。她刚进队时,就能够直观感受到“黄金一代”的刻苦训练。
每一个新来的年轻选手都希望用突出的表现赢得教练的青睐与留队的砝码,很多人都会在每天晚上去加班加点。薛明从来都不会。
“我是属于默默努力的那种人。教练说你们去加练,大家都去加练,我就觉得只要在正常的训练时间里全力以赴地做好就足够了。
“我在一整天的训练课里已经消耗完了体力,所以我需要休息,保证明天训练的正常,所以我没有体力去加练。”
她会在训练中动脑子,想办法练到效果最好。陈忠和也曾公开表扬过薛明聪明,接受与理解能力比较强。
从陈忠和到蔡斌,再到俞觉敏,她经历了三任主教练。随队打完2010年广州亚运会后,她因心脏不适离开了国家队,自此结束了国际比赛的征程。
薛明同批队友几乎都参加了2012年伦敦奥运会,唯有她缺战。
她坐在家中看完了1/4决赛的中日对决,看到队友惜败后的落寞神情,她在电视机前也哭了许久。
“作为运动员,没有参加伦敦奥运会,我觉得肯定是有遗憾的。但如果抛开运动员的身份,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情,我认为身体健康是要放在第一位的。运动生涯,我努力过了,就觉得满足了。”
一直以来,她都坦然面对世事,不拘泥过往,不惧怕未来,“我也曾有一段时间会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但后来想,既然事情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纠结于它,影响之后的生活呢?”
换场
今年10月,薛明在自己的微博里宣布以教练的身份加盟“火豹电竞”,帮助队伍备战2021年王者荣耀甲级联赛。
她在运动队时就会通过玩游戏的方式排解压力。
“我喜欢打游戏,做运动员时训练和比赛压力比较大,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做业余爱好的事情,比如和朋友唱歌,所以我就会在训练之余玩游戏,把打游戏作为调节压力的一种方式。”
这些年来,电竞早就开启了往体育界进军的势头。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电竞作为表演项目引起了网络热议;2022年杭州亚运会,电竞将成为正式项目。
这个项目正慢慢地消除外界的偏见,让大众领略它的内涵。而薛明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加入,在电竞职业化、商业化之路上推波助澜。
在薛明的认知里,参与电竞的人也是需要有体育精神的。涉足电竞、成为电竞教练,她并不会觉得陌生,反而觉得一切太熟稔不过。
“我之所以能融入到这个圈子里,是因为我发现这个领域和我之前所从事的体育项目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比如我们都是集体项目,要有团队意识,选手要理解职业化与团队精神。电竞是一个竞技项目,也要考验选手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操作失误时该怎么应对。”
如何帮助队里的女队员们从素人转变为职业队员,薛明在这个过程中想起了历任教练的模样。
她将这些教练的长处结合起来,融于自身,给学员们制定了严格的要求,“比如在训练室里不能穿睡衣与拖鞋,不能吃零食,也不能说与训练无关的话;在训练上要服从教练、服从管理。”
到了这个新的岗位上已有数月的时间,薛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指导训练时,她是严师;在生活和日常交流时,她就是可以说知心话的好友。
“我喜欢给队员这种感觉——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轻松的时候轻松,我和她们说,训练之余有任何心事都可以随时随地找我沟通。”
有时候她甚至会有“护犊”的心态:“我的队员,我说可以,我不允许别人说他们。”
好友曾经诘问:“为什么要去打游戏的队伍执教,很多人都认为打游戏是不务正业。”
她爱惜队员,不允许旁人对她们指手画脚,于是,她正色回应道:“我接触过她们,她们都是非常努力的选手,打电竞是为了证明自己、提升自己。打电竞本身没有问题,所有问题归结在一个度上,看你怎样处理好这个度。”
不知不觉,薛明发现自己很享受这个新的角色,忙碌感并不会让她感到生活节奏局促。
“之前我也去公司里上过班,朝九晚五,按时按点上下班,我尝试过,觉得这种节奏不太适合我,我不太适合坐办公室。”
从20岁到30岁,她跨越了成熟女性的边界。三十而立的她,仿佛感觉自己还是20出头那样充满活力,她将这归功于心态。
“我以前20多岁的时候就想,等我30岁时会不会老气横秋。现在一眨眼,我真的到了30多的年纪,我还是觉得自己像20多岁。”
她喜欢跨界,并执着于跨界,依旧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她在这种忙碌的节奏中怡然自得。
“现在的生活,能够更多地展现自己,展现我性格方面的一些东西,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就可以去做,更多地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