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后,就出现了等级制度,也就划分出了上层的贵族和下层的庶民,两种不同的社会层次也就逐渐衍生出了不同的文化形态和生活方式,在饮食方面也是一样有着明显的区别。
古代的庶民阶层主要由农民构成,也包括各类手工业者和其他劳动者,还有失业流民及无业游民等。而贵族阶层包括天子、皇族、王公大臣、富商及地主豪强。我国古代饮食文化的结构示意图如下:
赵荣光先生对古代饮食结构的分层
果腹层的主要食物原料来自耕种土地上的生长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五谷杂粮,而蔬菜的品种和数量都很少,至于肉食更是少的可怜。因为饲养畜禽要消耗很多的粮食,这些粮食在很多时候是救命之物,而少数饲养畜禽的也是为了完成国家的各种捐税。因此,真正能够供自家吃的肉食,少的可怜,除年节、婚寿等特殊日子外,平时是很难沾荤腥的。
当然,不同地区的人饮食结构也是有区别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渔民可以多食一些水产,而牧民可以多食一些乳酪制品和肉类。但总的来说,果腹层基本是靠天吃饭的。在人多地少、广中薄收的情况下,农业生产基本陷入"一年丰、一年平、一年灾"这样的恶性循环中。
春秋时期的陶甗
在上图的果腹层中还有两条线,虚线代表果腹线,就是说在这条线附近及以下的人经常被饥饿所胁迫,温饱是他们所渴望的。在果腹线上还有条线,是文化创造线,指的是饮食文化的基本创造者。比如陶制烹饪具和各种饮食器具,煮、蒸等最早最普遍的烹调方法,锄、犁、镰等生产工具和臼、磨、碾等加工工具,均是由底层的文化创造者们逐渐发明创造出来的。
在果腹层之上是小康层,这类主要包括农村的中小型土地拥有者,城市中的小商贩、小业主、普通官吏等成员组成,这个层次里还包括一个特殊的群体,就是释道众,也就是出家人。
上为陶釜,下为陶灶
小康层的构成比较复杂,属于从底层到上层的过渡阶层,而小康层与果腹层共同构成了庶民阶级,这是古代社会中人数最多的阶级,他们的饮食文化也是古代百姓最真实,最朴素的饮食文化。庶民的饮食文化,一般都是由家中女性成员主持,所谓"锅台转"或"烧饭的"正是这种家庭分工的历史写照。
庶民的食物结构,是一个民族食物原料的基本种类和主要食物品种,再加上制作方法和工具就构成了食物文化的物质基础。
"五谷"最早见于先秦典籍,一般是泛指多种粮食的总称,通常包括黍、栗、稷、麦、稻、菽、梁等作物,另外还有"九谷""百谷"等说法。
五谷
成书于1636年的《天工开物》中提到五谷最初指麻、豆、麦、稷、黍,不包含麦,这是因为最初讲五谷的人都生活在西北地区,而到明代,稻已经占了全国口粮的十分之七,小麦、大麦、稷、黍只占了十分之三,而麻和豆的功用已归入了菜蔬、糕点、油脂等食品之中。
下面我们介绍下古代的主食和副食。
主食粒食类
米饭类,使用谷物来制作,最初的饭是用甑(zeng)和甗(yan)蒸熟的,一般先煮至七八成熟后捞出再蒸,后世的"炖饭""捞饭"就是由其演化的。东汉王充(27-79年)曾记述"谷之始熟曰粟,舂之于臼,簸其秕糠,蒸之于甑,㸑(cuan)之以火,成熟为饭,可以甘食。"直到南北朝时,普通人家的烧饭用具多是陶制釜甑,后来铁釜大量普及后才开始出现了焖饭。
陶甑演化的方向
青铜甑结构及使用图示
蒸煮的饭比起焖饭更为松软,且会有大量米汤带走部分营养,但米汤绝不会被浪费,而是会在饭中泡上米汤或者在饭后喝上一碗,或者用米汤炖土豆、南瓜、豆角等类使用,甚至可以当做茶水饮用。若再有剩余,才会喂鸡鸭等畜禽。
而饭的品目是非常多的,如大米饭、小米饭、高粱米饭、玉米饭、稷子米饭、糯米饭、黄米饭、豆饭以及比较少见的麦饭等。早期豆饭是百姓常吃的饭食,《战国策 韩策一》记载"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一岁不收,民不厌糟糠。"
粥类,粥的历史比饭更早,在甑出现之前的鬲(li)、釜等陶器只能用来煮流质的食物,流食的原料如果是谷米,那么就是粥。那时的饭和菜尚未分开,因此粥很可能不是单独煮的,极可能是与其他食物一起煮的各种菜粥、果粥、肉粥、鱼粥等。
青铜鬲
《礼记 檀弓上》记载粥有浓厚和稀薄两种"厚曰饘(zhan),希曰粥",三代时期有以粥养生、养老的制度,指的就是这种糜烂稀薄的粥。到秦汉以后,人们所食的一般是豆粥,前期的豆粥是大豆和谷米一起煮的,到了后来豆粥就变成绿豆或小豆等煮成的。
"忙时吃干,闲时和稀"这是传统百姓的观念和习俗,百姓们喝粥可不是为了养生,而是因为粮食的缺少,所以一切谷米都可以为粥。
菜粥
主食粉食类
汤煮类,一般来说,人类粉食比粒食的历史要晚,最早开始粉食的证据是石搓盘和杵臼的出现,因为这两种工具在使用中会制造粉末,这就为食用粉类食物提供了可能性。最早的粉食不一定取自小麦,但是严格意义上的粉食,还是指利用小麦粉加工的食物。代表性的食品就是面条,面条最早的发明可能在贵族之家,我们从汉代贵族的墓葬冥器中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面糊糊
庶民所食的粉食以麦面较多,如面糊糊、面疙瘩、面片、面条、馄饨等,应该在汉代就已经在平民中出现了。
笼蒸类,这类食品就是今天所熟悉的馒头、花卷、包子、饺子、烧麦、蒸饼以及各种糕类。至少汉代已经有了蒸饼、馒头、包子、饺子等,只是最初还没有发酵技术,只能吃死面的而已。
蒸饼
在十六世纪玉米传入中国后,玉米面的窝窝头就进入了主食,但最初窝窝头还是富贵家人所食用,但很快就成了下层社会的代表食品了。
焙烤类,这类面食在古代主要是烧饼和其变形制品。《齐民要术 饼法第八十二》记载了公元6世纪贾思勰(xie)描述的做法"面一斗,羊肉二斤,葱白一合,豉汁及盐熬令熟,炙之,面当令起。"不过见于文字记载最早的是"胡饼",《名义考》记载"胡饼,即今烧饼"
不过百姓所食的应以椒盐饼、光烧饼或类似西北少数民族的馕为主,像贾思勰所说的羊肉烧饼应不是庶民所能食用的。烧饼因需入炉焙烤,又称为炉饼。在一些记载中,有各种花样烧饼,如"果馅椒盐金饼""金银炙焦牡丹饼"等应是出自酒楼或内府,不是普通百姓所吃的。
椒盐烧饼
油瀹(yue)类,这类面食出现较晚,一般来说是在使用金属烹饪的器具之后才出现的。《楚辞 招魂》中记载的粔籹(ju nv)、餦餭(zhang huang)应是早期的油瀹类食品,当铜制尤其是铁制的铛、釜等器具大量使用后,利用油脂做高温烹调的方法开始大量出现。
如汉魏南北朝的"寒具""膏环"(类似今天北京的焦圈),隋唐五代的"巨胜奴""见风消",宋元时的"油锅""姜黄腱子""鼓儿签子",明清的"油夹儿""油墩饼"等等。
油墩饼
对于广大贫苦民众来说,这种油炸食物已经是非常高级的美食了。
主食未舂磨类
这类主要指原料不需要脱壳或碾磨处理,一般以自然形态直接煮食的食品,包括甘薯、马铃薯之类,可以用烀(hu)、蒸、烤等方式做熟。
副食田园菜蔬类和野生采集类
我国培植蔬菜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前,是世界上最早驯化蔬菜植物的文明之一。到两汉时期,园田菜蔬已经成了普通人日常菜蔬的主要来源,《黄帝内经》中就有"五菜为充"的记载,书中认为若将五菜与谷,果,畜等食料合理搭配,气味合而服之,便能收以补精益气的效果。
五菜
五菜之说始于春秋,流行于两汉,最初的五菜指韭,薤(xie),葵,葱,藿等几种最常用的品种,但古代的五并不是一个实数,而是表示比较多时所用的比喻,并非时严格的确指,一般泛指一类事物,所以五菜应为当时的各种菜蔬。
根据一些文献统计,我国在公元前时期培育的蔬菜品种已有瓜,瓠(hu),水芹,芋,大豆,笋,菱,藕,萝卜,白菜等十五六个品种。到了公元6世纪初,根据《齐民要术》记载,已经有30余种之多。今天我国蔬菜的品种大约有200余种
园田蔬菜是经过人工驯养的植物品种,而随着历史发展,园田蔬菜品种越来越多,这就说明我们在不断的发现新的野生可食用植物,也可以说明我们的先民在食用园田蔬菜同时,也在采集野生植物。古人对蔬菜的定义是这样的:草之可食者曰蔬,而菜字本来就是由采演变而来,所以这也说明的蔬菜的来源就是采集野生的可食用植物。
救荒本草
古代日常所食用的蔬菜中大约有60%多属于野生采集品种,而在饥荒之年,则一切可以食用之物都被当作了食物。明代周定王朱橚曾撰写了《救荒本草》一书,书中记录了草,木,米谷,果,菜等五大类共413种可供百姓在灾变年间果腹活命的植物。不过这也仅仅是中原地区可考的品种,实际品种要更多。
副食饲养禽畜类
饲养五畜始于很早的时期,但由于社会阶级地位的不同,人群便分为了肉食者和藿食者两类,由于我国古代文明形成了"农牧结合,以农为主"的食物来源,因此普通民众偏重于谷物,菜蔬为主要食物原料便成为了定势。而少数饲养禽畜的民众,也不是为了自食,而是用于完纳赋税,所以在历史上广大的庶民是极少食肉的。
禽畜肉类属性
五畜主要指以牛,羊,豕,鸡,犬为代表的禽畜,也包括鸭,鹅,马等,也有六畜的说法。孟子曾对小农社会的园田幸福家庭做过理想化的描述: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zhi),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很少有人可以达到这个水平。
如鸡鸭等禽类在招待亲贵,庆寿喜事时或许还可宰杀,但如猪这种较大牲畜,一般只有在过年时才有可能宰杀,而且这还算是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家庭。
副食捞鱼捕猎
捞鱼捕猎作为家庭肉源的补充,也是古人比较常见的饮食来源,但是一般是根据地区的资源来界定的,而且只能是无主的山川湖泽等地才可允许普通百姓捕捞打猎。但是,这依然成为很多百姓重要的食物来源,其中尤以捕捞所占比重更大,就算远离海岸,河泽中也会有大量的鱼虾,成为普通百姓的佐餐佳肴。
汉代渔猎农耕画像砖
而捕猎,一般是在城郊荒野,山林丛莽之中,也是其附近百姓主要的生活肉食原料。到20世纪中叶之前,东北还有民谚叫做"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就是人们捕猎的真实写照。